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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世家神醫×山賊首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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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輕詞轉頭看了一眼顏桐, 意思是你別人家明目張膽給你挖了個坑還要往下跳。

顏桐立馬看了回去, 意思是你管我跳不跳。

門口的方楨一拂袖袍, 哼了一聲,正打算再說些什麽,突然一個丫鬟匆匆走來,高聲說道:“老爺子說了, 你們在這兒吵吵嚷嚷的, 擾了他老人家清凈。”

門外的沈定文一楞, 方楨卻低聲應道:“是, 父親教訓的對。”

方輕詞看到這裏, 知道這場戲已經演不下去了,於是松開了顏桐腕脈,拉著他便走——徑自回到了他自己的書房。

坐定之後,他第一句話便是:“你不會真打算去吧?”

顏桐:“我真打算。”

方輕詞:“……”

顏桐望向他,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臉上, 灰塵在陽光裏起伏。他就這樣半邊臉迎著淡白色的陽光、半邊臉沈在陰影中地對方輕詞輕聲說道:“骕骦是將軍送給我的馬……跟了我八年了。在戰場上救過我的命。”

方輕詞也輕聲說道:“……一匹馬的大半輩子。”

顏桐逆著陽光向窗外望了一眼,覆又垂下眼睫, 道:“也是我的小半輩子。”

方輕詞:“你不應該讓沈定文那孫子多活三天的。”

顏桐將手肘擱在桌上, 支著額角,埋頭深深呼吸了幾次,半晌才道:“……別說了。我頭疼。”

“青州府必然早有準備。”方輕詞看著他, 突然說道:“你非要去踩一遍陷阱,一切無事最好,萬一、萬一有什麽事——”

他也深深地吸了口氣, “把我接下來和你說的記好,沒準能有轉機。”

顏桐擡起頭,愕然道:“什麽?”

“朝廷。”方輕詞看著他的眼睛,一字一字說道:“這些年來最大的爭鬥,是皇長子和皇三子之間立誰為太子的問題。支持皇長子一派的,因為其中領袖葉丞相是江淮人,被稱作淮黨;支持皇三子一派的,由於其成員多為兩遼將領,被稱作遼黨。”

提到“兩遼將領”的時候,他又看了顏桐一眼,見顏桐沒什麽反應,這才繼續往下說。

方輕詞說完這一番話之後,因為緊張的緣故,覺得有些口幹,順手端起一杯冷茶喝了,結果不小心喝得太急,嗆得俯下身咳了半天。

咳完之後,他放回茶杯,繼續道:“青州也不過是西京朝堂的延伸而已。淮黨和遼黨對立多年,其中的鬥爭遠遠不止誰當太子的問題——當然,這是最重要的,因為等熬到新皇登基的時候,站錯隊的那些人下場一定很慘。”

他他說著又看向顏桐。顏桐微微頷首,道:“我聽得懂。”

方輕詞瞄了一眼茶杯,卻被嗆得不敢再喝,接著往下說道:“這兩黨逮著機會就把對方的人往死裏整,每次京察和殿試的時候都鬧得腥風血雨。慚愧得很,姓方的都是淮黨,而你那位紀仁將軍是遼黨。”

顏桐:“……可是將軍已經死了啊。”

“人死了,影響還在,手下也沒死絕。”方輕詞揮揮手道:“何況這不是我們今天的重點,我們的重點是研究一下怎麽利用這個保你一條命。”

顏桐下意識問道:“怎麽保?”

方輕詞有些惱火:“……這不在研究著嗎?”

顏桐:“哦。”哦完之後,站起身就往外走。

“哎哎哎哎兄弟!”方輕詞跟著站了起來,“兄弟留步!你上哪兒去?”

“換件衣服踩點。”

方輕詞:“……”

他懊喪道:“咋們能有點計劃嗎?”

顏桐給了他一個:“見機行事。”

“能詳細點嗎?”

顏桐於是詳細了一下:“殺人,搶馬,騎馬跑。”

方輕詞:“……”跟這人無法交流。

“哥,大爺,爸爸,”他以十二萬分的無奈說道:“你的腦袋好歹值一萬兩黃金呢,你能不能自己珍惜點兒?”

顏桐問他:“那我砍下來給你拿去賣錢?”

說完之後,他自己反而笑了一聲,“東寧城的地形我熟,今天踩過點之後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。”

“我不是說這個。”方輕詞搖頭道:“你昨天說的,第二件事呢?”

顏桐遲疑了一瞬。

方輕詞道:“投名狀我都交了,駱大首領,你總不能攔著我入夥吧?”

顏桐沈默片刻,道:“幫我找到金河。”

“……他會信我?”

“你跟他說,他第一個喜歡的姑娘是十三歲的時候看到隔壁村頭洗衣服的翠花,”顏桐說著轉過身去,“他會信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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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桐以專業的山匪作案手法踩完了點,第二日去的時候,果然沒遇到什麽問題。

當然,沒遇到問題更關鍵的原因還是——方輕詞把他帶去的。

他假裝方府的護院,騎著馬跟在方輕詞後面,和其他幾個隨從混在一起。

顏桐忍辱負重地穿了十天長衫,此刻終於換回了勁裝,只感覺全身舒適,神清氣爽;在加上他來東寧城路上落下的傷也好了七七八八,於是更加地神清氣爽。

他駕馬趨近方輕詞身側,低聲道:“我和將軍關系也不太近,你說的法子,未必有用。”

方輕詞低聲笑道:“昨天你就在琢磨這個?”

“不止,”顏桐揚起頭,將散發別到耳後,“我把往後的計劃都琢磨了一遍。”

“幾成把握?”

“四五成吧。”

“——那看來這條賊船我還沒上錯。”方輕詞若有所思道。

顏桐笑了笑,壓低了聲音,“怎麽一路上都沒看到沈定文?”

方輕詞訝異地看了他一眼,“你也沒找到他?”

顏桐搖頭道:“我一路都在觀察,沒聽到,也沒看到。你呢?”

方輕詞撥過馬頭,“我跟他又不熟。”

顏桐沒註意到這句話裏某些酸酸的情緒,嘆了口氣,再一次感嘆前路艱險。

他突然道:“如果我計劃到關外去,你還不下船嗎?”

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看著前面的路。

方輕詞於是也嘆了口氣,“船哪是這麽容易下的。”

顏桐道:“那就是洗都洗不幹凈的叛國了。”

方輕詞:“那你說了是如果呀。”

顏桐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,於是扯住韁繩,讓馬落後幾步。此時這一行人已經接近城門,顏桐因為想著心事,便沒有註意到周圍的人聲。

等他回過神的時候,馬已經行到了門下。

幾個差役議論紛紛:“……你說剛才那真是駱紅眉嗎?”

“肯定不是!駱紅眉要真是這個水平,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!”

“那依老兄之見……?”

“我猜啊,肯定是駱紅眉手下什麽——”

顏桐聽到這裏的時候,腦子裏猛地一跳,下意識攥緊了手裏的韁繩。

——金河,一定是金河!

他正打算借用方輕詞的人脈找到自己這位老部下,沒想到金河已經先他一步,踩進了沈定文的陷阱!

顏桐額角滑下冷汗。

便在這時,方輕詞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,附到他耳邊,低聲說道:“先問清楚。”

他說著打馬上前,拉住一個差役,問道:“我是方家的,家裏有人托我問一下,這位差爺,你們剛才抓到的人是什麽武功路數?”

那差役呸地一聲:“還路數,人都給新來的沈大人帶走啦!”

顏桐也跟了上去,探手從路邊取過一根竹竿,就這樣騎在馬上,竹竿抖開,使了金河最常用的幾招槍法,然後問那差役,“差爺,是不是這樣?”

“是啦!”差役一拍手,“是這樣,就是那人搖搖晃晃的,沒有這位爺使得好看!”

顏桐向方輕詞看了一眼。

方輕詞會意,說了句“不是駱紅眉”便回轉馬頭走了。眾隨從跟在他後面,也掉頭回了東寧城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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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。

東寧城,某富商家中。

沈定文因為才在青州為官不久,府邸還沒來得及準備,便在東寧城的一位富商家裏借住——這是方輕詞早在駱紅眉開他老人家的尊口之前就打聽好的。

想想這人居然睡了駱紅眉兩年,他就很想給這位沈大人來一招撩陰爪。

就算撩了,沈大人算得上艷福不淺。

賊他媽氣悶。

不過他今夜來到富商家中,不是為了賞沈定文一招撩陰爪,而是為了他自己府中那位十分難伺候的駱大首領的另一樁請求。

金河。

既然答應了駱紅眉,總得把人給帶出來。何況沈定文腦子不慢,沒準明天就會想起來金河能起到和骕骦同樣的作用——雖然他後天就要死了。

方輕詞沒怎麽學過武學招式,也沒接受過飛賊訓練,所以他找到沈定文門口時,采取了最為簡單粗暴的原始方法:一腳踹開房門。

沈定文只點了一盞燈,燈立在桌上,他自己則坐在桌邊發呆。

這個姿勢像極了方輕詞某一天裏見到的駱紅眉,於是他立馬想起了這兩人曾經的關系,原本就沒多少的耐心立刻蒸發幹凈,劈頭問道:“你抓的駱紅眉人呢?”

沈定文看了他一眼,絲毫沒有被人半夜破門而入的驚慌,淡淡說道:“不敢有瞞方公子,下官無能,沒抓到。”

方輕詞站在陰影裏,微微冷笑,“一個東寧從事而已,沈大人好大陣仗哪。你今天連寶馬都沒獻成,總不會空手而歸吧?”

沈定文凝目看著眼前的黑暗,語氣仍然是淡漠的,“我只剩下一天多的命了,只要能殺了駱紅眉,空不空手,又有什麽關系?”

方輕詞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
然後問道:“為什麽?”

——為什麽知道駱紅眉那一掌三日發作?為什麽連死都要拖著駱紅眉一起?

他沒問出來,沈定文卻答道:“我跟著駱紅眉兩年,他的手段,見過的太多了——回去之後對著鏡子一查掌印,就知道是什麽東西。”

“那為什麽一定要駱紅眉死?”

沈定文仍是看著黑暗,答道:“誰讓他害我沾上了反賊的汙名,生生世世都洗不幹凈。”

“方公子,”他背對著方輕詞,輕輕緩緩悠悠渺渺地說道:“我忍了他兩年才有這個機會,他如果不死,那我這兩年裏忍的辱還有什麽意義?”

“所以,”方輕詞點頭道:“我是必須要殺你的,恭喜你,可以提前一天死了。”

“不。”沈定文終於看了一眼方輕詞,輕輕笑了一下,然後說道:

“我知道你是為誰而來的,方神醫。你有兩個選擇:第一是殺了我,明天早上,自有人把金河的屍體送到貴府,保證新鮮;第二是治好我,人你帶走。我和金河無仇無怨,犯不著要他性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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